案板上的剁肉声，像春节时的鼓点，敲得人心头直颤。混着窑洞里飘出的羊肉香气，还有乡亲们的大嗓门笑声，在陕北佳县坑镇梁家峁村的文明广场上空打着旋儿。

  “这味儿，正！”年近80岁的康文常大叔吃了一口炖羊肉，眯着眼，像品鉴绝世佳酿，“这热火朝天的劲儿，让我想起小时候生产队大食堂那会儿。我们伙儿坐在一同，那才叫个热烈！”

  12月21日，冬至。陕北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子，但梁家峁村的广场上却暖意融融。

  几口大铁锅架在暂时搭起的灶台前，锅盖边际不断涌出白色的蒸汽，那是柴火灶里慢炖了三个钟头的山羊肉在“咕嘟”冒泡。锅里的羊肉翻滚着，香味儿顺着风飘出去老远，勾得人肚里的馋虫直爬。

  跟着一声呼喊，乡民们围坐在暂时建立的圆桌旁，像春节相同热烈。你切肉、我和面、他烧火，谁也不把自己当外人。

  “平常孩子们都出去打工了，村里静悄悄的，有时候一天也见不着几个人影。”乡民李瑞亮一边帮着摆碗筷，一边乐滋滋地想念着，“今日这顿饭，把村里人的心又拢到一块儿了。这人一多，这心就热乎，这风都不觉得冷了。”

  “小时候家里穷，冬至能吃上一顿带骨头的羊肉，那是盼了一年的美事。”乡民李自强是这次活动的发起人，也是出资人。

  在外打拼多年的他，看着村里日渐冷清，心里不是滋味。“曾经村里人穷，但心齐。现在日子好过了，人却散了，心也远了。”李自强说，他想让我们找回那种“远亲不如近邻”的感觉。

  这次宴席用的羊肉，是李自强父亲家里自养的山羊。陕北的山羊，吃的是红枣、泽蒙花，喝的是山泉水，肉质紧实，没有膻味。大铁锅、柴火灶、铁勺子，再加上老辈人传下来的炖肉手工——花椒、大料、辣椒段，文火慢炖，把羊肉的鲜味儿一点一点“逼”出来。

  “这不只是吃肉，这是寻根。”乡民李保平边吃边说，“平常在家，一个人将就一口就得了。今日这团体‘羊肉宴伙’，吃的是滋味，品的是情面味儿。”

  在等候开饭的空隙，乡民们自发安排的秧歌队扭了起来，唢呐声响亮响亮，穿透了黄土高原的沟沟壑壑。我们伙儿你一言我一语，聊着本年的收成，想念着下一年的计划。往日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冲突，在这热火朝天的气氛里，不知不觉就云消雾散了。

  夜幕降临，广场上的灯笼亮了起来，像天上的星星落到了人世。一碗炖羊肉下肚，乡民们身上暖了，心里也明亮了。

  “村庄全面复兴，不光是把房子建美丽，把路修通了就行。”看着眼前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，村老支书李加兵慨叹道，“关键是要把人气聚起来，把心拢起来。人要是散了，房子修得再好，那也是个‘空壳子’。”

  这顿充溢烟火气的冬至宴，给了梁家峁村一个启示：村庄复兴，不只要“见物”，更要“见人”。经过这种“风俗+体会”的方法，把涣散的乡民从头靠拢，把开裂的邻里关系从头衔接。

  “我们要让每一个回来的游子、进村的游客，都能找到心里的那个‘老家’。”村干部康飞鹏说，“这羊肉里，炖着的不只是乡愁，更是我们村庄复兴的新途径。”

  这便是最实在的村庄美好图景。在村庄复兴的道路上，一碗热火朝天的炖羊肉，也能炖出村庄开展的新气象，炖出邻里友善的好日子。